黎巴嫩,在夹缝中寻找嘉年华中国新闻周刊
乔安娜·史莱曼和她的朋友们在贝鲁特圣拉夫卡学院合唱团的院子里庆祝她的新婚。
黎巴嫩,在夹缝中寻找嘉年华
本刊记者/彭丹妮
图/AlessandroGandolfi/Parallelozero/INSTITUTE
发于.12.16总第期《中国新闻周刊》
意大利纪实摄影师AlessandroGandolfi心里一直惦记着一个目的地:黎巴嫩。因其悠久的历史与宗教多样性的典范,黎巴嫩成为他全球计划探访的国度中,一处必去之地。年,是黎巴嫩内战结束后的第30周年。他觉得,启程的时机到了。
今年7月中下旬,他在黎巴嫩进行了为期15天的旅行与拍摄。先是抵达首都贝鲁特,然后驾车沿着海岸线北上,依次游历朱尼耶、朱拜勒、的黎波里,再折向西南至艾登、巴勒贝克,最后拜访南部西顿和蒂罗等城市。他希望自己的镜头语言能够记录这个国家的多个维度,展示一幅黎巴嫩真实的社会全景图。
中东“小巴黎”
地中海东边,一块斜长条形的区域,是黎巴嫩的国土。多年前,腓尼基人就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如今,腓尼基时代的商港、罗马帝国时期宏伟的石墙建筑、奥斯曼统治留下的独特文物,都在诉说着这个中东小国的古老过去。
日落时分,夕阳的余晖掠过蓝顶的穆罕默德·阿明清真寺,黎巴嫩首都贝鲁特即将迎来一天中的夜晚。
在被沙漠大面积覆盖的中东,因其高耸的黎巴嫩山脉对地中海水汽的阻挡所形成的山间河流与充沛降水,黎巴嫩成为该地区少有的绿地,并诞生了贝鲁特、的黎波里等中东大城市。
黎巴嫩人在距离鸽子岩不远的海域岸边度过休闲时光。
黎巴嫩贝鲁特的楚文湖畔。
由于扼守亚非欧战略要道,不少民族都曾经占领过黎巴嫩。历史上,这里相继受埃及、亚述、巴比伦、波斯、罗马等统治;第一次世界大战后成为法国委任统治地。年,黎巴嫩正式脱离法国的委任统治,成立黎巴嫩共和国,定都贝鲁特。
这个临海国家,坐拥优渥的地理位置与气候环境,却处在中东冲突的最中心:东北部接壤叙利亚,南部紧靠以色列,夹在中间的黎巴嫩被搅乱了和平与稳定。
年,黎巴嫩爆发一场持续15年的内战,期间,叙利亚年起在黎巴嫩驻军,年以色列发动第五次中东战争,占领黎巴嫩南部广大地区,伊朗和叙利亚旋即支持黎巴嫩南部什叶派穆斯林成立黎巴嫩真主党反击,情况变得复杂,黎巴嫩由此处于混战的水深火热中。
直到年,黎巴嫩才从这场噩梦中醒来。但多年战乱留给这个国度的,是毁灭性的创伤:据估计,战争期间大约有15万人遇难,20万人受伤,90万人——约20%的战前人口流离失所。这一年,虽然塔伊夫协议的签订将战争画上句号,但黎巴嫩的许多地方已然沦为废墟。
近三十年后,这个内战前被誉为“中东小巴黎”的国度,才开始慢慢从旧日伤痕中走出来。如今,这里再度显现出与其别称所匹配的自由与开放:不同的宗教信仰融洽地混杂着,公民意识逐渐觉醒,女性解放的程度在中东也相对比较高。
黎巴嫩最大的穆罕默德·阿明清真寺旁,矗立着富丽堂皇的圣乔治马龙派大教堂,穆斯林的礼拜声与隔壁传来的教堂钟声互不打扰,戴着头巾的穆斯林与挂着十字架项链的基督徒,一同坐在餐厅吃着沙威马烤肉,惬意聊天。
在今年年初黎巴嫩新一届政府内阁成员中,拉娅·哈桑被选举为内政部长,是阿拉伯国家中首次担任此职务的女性。在不同的阶层,黎巴嫩都体现出这种对女性的接纳:她们出现在星期天男孩子扎堆的足球训练场、在贝鲁特鸽子岩旁边的游泳池、在医学院为牙医开设的口腔治疗实操课上……
“脆弱的黎巴嫩梦想”
AlessandroGandolfi决定将这个国度历史与命运的沉重暂时卸下。在他的镜头里,“雪松之国”的人们仍在努力生活,礼服、足球场、毕业典礼、旅游胜地……这些现代生活方式的场景与符号,没有缺席这个背负高额经济负债的国家。在逼仄的夹缝中,黎巴嫩人尽其所能地寻找物质享受与欢乐的空间。
贝鲁特国际颁奖礼晚宴。
来自海湾国家的投资与战争中流散在世界各国的黎巴嫩人数十亿美元的汇款,撑起了这种繁荣的表象。尽管国家依然贫困,但黎巴嫩人并未放弃对美貌与享乐的追求。流行于男士间的文身,与女人们痴迷的各种整容术,本质上并无不同。
一位整形医生正在为一位女士注射面部填充物质,在黎巴嫩,医疗美容非常普遍。
在贝鲁特海滨酒吧举着酒杯跳舞的年轻女孩们,与穿着盛装在高档宴会的灯光下拍照的上流人士,以各自的方式在庆祝嘉年华。
被阶层、宗教、生活区域等社会因素划分开来的人群,在日常生活的层面,学会了冷漠地甩开政治冲突与危机,在脆弱的环境中尽最大的可能生存得更好。短暂的乐趣、夸张的奢侈,皆成为一种生活的智慧,以抵挡内战留下的挥之不去的伤痛。
一名黎巴嫩妇女在贝鲁特马纳拉街区的卢纳公园为家人拍照。
然而,这些看似充满希望的黎巴嫩日常生活定格,不过是这个国度的一面。AlessandroGandolfi将这组拍摄命名为“黎巴嫩的脆弱梦想”,教派矛盾、社会分化、外交与经济等多重危机,潜伏在黎巴嫩多元、包容与欢愉的表象之下。
朱拜勒古城港口边的新婚夫妇。朱拜勒,古称比布鲁斯,位于地中海岸边、贝鲁特以北30公里。该城自新石器时代便已建城,约有年人类连续居住历史,被认为是“延续至今的最古老城市之一”。
今天,在黎巴嫩的全国人口中,基督徒约占40%,穆斯林约占60%;后者又划分为什叶派、逊尼派、德鲁兹派、阿拉维派等多个派别,这让黎巴嫩时常处在激烈的教派权力斗争中,而身处中东复杂的地缘政治环境下,黎巴嫩往往成为沙特与伊朗、叙利亚等区域大国进行政治博弈的“角斗场”。
一位戴着头巾的妇女行走在贝鲁特国家博物馆的阶梯前。
在贝鲁特,腐败依然猖狂;虽然房地产市场远没有减速的意思,但黎巴嫩的经济仍然停滞不前,且公共债务是世界上最高的国家之一。另一方面,叙利亚战争让难民如潮水般涌入这里,与邻国紧张的关系也让国家未来晦暗不明。
就在这组故事拍摄完成三个月后,即年10月17日起,一项看似微不足道的征税项目点燃了民众情绪的导火索。在黎巴嫩的多个城市,成千上万的人不断涌上街头,表达对本国严重贫富差距、公共债务高企、失业率居高的愤怒。
尽管如此,AlessandroGandolfi认为,就像他出发之前所认为的那样,黎巴嫩依然是一个兼容多种教派的模范地区,一个公民意识快速觉醒的国度——这也是为何这次针对政府治理无能的和平示威得以发生的基础。“这看起来很奇怪,但我依然认为黎巴嫩是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我希望我的照片能够让人们相信,就像教皇方济各对叙利亚难民所说的那样,‘黎巴嫩是一个热情的国度,并且有一颗慷慨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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