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军事介入后美国在叙利亚的重要利益是
俄罗斯军事介入后美国在叙利亚的重要利益是什么?
在“伊斯兰国”肆虐、反对派攻击势头猛烈、库尔德人分离倾向加剧的大背景下,叙利亚阿萨德政府的控制区日益缩小,其统治地位受到越来越多的世人的怀疑。在年“化武换和平”协议达成后,有一个较为普遍的观点是叙利亚问题将长期化,但在叙政府摇摇欲坠的情况下,有人开始对此观点产生怀疑,认为叙利亚问题不会拖太久。但是叙利亚问题不会拖太久的判断没有充分考虑各种可能。年9月30日,应叙政府的请求,俄罗斯派遣军事力量到叙利亚展开打击“伊斯兰国”的行动。俄军在叙打击恐怖分子的行动成效显著,不久就使叙战事发生逆转,叙政府军在俄军支持下,不但转守为攻,而且在多条战线取得重大突破。年12月,政府军在基本收复了叙利亚曾经的经济中心和第一大城市阿勒颇之后,标志着叙利亚战局已经得到彻底扭转,奥巴马政府企图通过暂时放纵“伊斯兰国”以促使阿萨德政府覆灭的目标已经难以实现。
利益是需要与实现需要的手段的统一。在俄罗斯强势军事介入叙利亚后,叙政府不断收复失地,逐渐稳住脚跟。这时美国虽然有推翻叙利亚政府的需要,但在实现此需要的能力和手段上已明显不足,因为此时美国已经无法通过代理人或依靠恐怖组织武力推翻阿萨德政府,而如果亲自派遣大量军队打击叙利亚政府军以图推翻叙政府,则势必与俄罗斯军队发生直接碰撞,这并不符合美国的利益。在此情况下,美国不得不调整自己在叙利亚冲突中的目标定位,即改变其在叙利亚冲突中的利益判定。
此时,美国重要利益的变化首先体现在美国已不再把阿萨德总统无条件下台作为重要利益。如上文所述,在俄罗斯军事介入叙利亚之前,美国一直把推动阿萨德政府倒台作为美国的重要利益。美国及其欧洲盟友指责阿萨德总统把一个国内抗议事件转变成恐怖的内战,却不提及外国干涉的因素,包括西方自身的因素。美国认为阿萨德政府是叙利亚冲突之源,因而是叙和平进程的最大障碍,在阿萨德掌权的情况下,叙利亚任何和平进程都不会成功。但是在俄罗斯军事介入后不久,它们弱化了这一立场,表示愿意让阿萨德扮演一个“过渡”角色。“在推翻他的前景似乎很暗淡的情况下,现实的压力或许迫使欧美接受阿萨德在叙发挥更长时间的领导作用。”当地时间年12月15日,美国国务卿克里访问俄罗斯,他表示美国接受叙利亚总统巴沙尔·阿萨德的去留应由叙利亚人民决定这一俄罗斯始终坚持的立场。克里的这一表态反映了美国对叙利亚政策至少是表面上的转变。美国即使并不真的放弃在叙“政权更迭”目标,但在政权更迭的形式上,其侧重点已由原来的武力或者说军事压力手段为主转变为政治手段为主。北京时间年12月19日凌晨5点,联合国安理会召开由当月轮值主席美国国务卿克里主持的部长级会议,讨论叙利亚局势。会议全票通过第号决议,“强调叙利亚人民将决定叙利亚的未来,支持在六个月内开展由叙利亚人主导的政治进程,在十八个月内根据新宪法举行自由公正选举。这是叙利亚冲突爆发五年来,安理会通过的第一份重点放在政治解决叙利亚危机的决议”。
在无法通过直接或间接的武力手段推翻阿萨德政权的情况下,美国在叙利亚重要利益之一是努力尝试通过政治手段达到在叙政权更迭的目的。美国领导人所谓的“叙利亚的未来应该交给叙利亚人民决定”,其实质是要通过非武力方式,侧重利用相关国际规范,影响叙利亚新宪法的制定,迫使叙利亚实施西方式民主制度,从而慢慢地通过政治进程把阿萨德总统排挤出叙权力核心。也就是说,美国虽然开始同意把叙利亚未来交给叙人民决定,但它的“叙未来交给叙人民”包含有两层基本含义:第一,美国等国作为外来力量不再强迫阿萨德下台;第二,叙利亚要严格按照西方模式制定包括宪法在内的政治发展路线图。否则就不能算作“叙未来交给叙人民”。不难理解,美国等西方国家对俄罗斯主导的叙利亚政治和解进程态度消极,在叙利亚宪法委员会成员的构成上指手画脚,试图强加自己的意愿。年1月30日,由俄罗斯、土耳其和伊朗倡议的叙利亚全国大会在俄罗斯索契召开。会议决定成立叙利亚宪法委员会,专职宪法制定与改革工作,其总部设在瑞士日内瓦。该委员会将根据联合国安理会第号决议精神起草新宪法。沙特阿拉伯支持的“叙利亚反对派高级谈判委员会”和美国支持的叙利亚库尔德民主联盟党等一些主要反对派和库尔德党派未参加此次对话大会。这些政治力量的缺席显然与美国脱不了干系,其试图把日内瓦和谈作为解决叙问题的唯一合法机制。年9月27日,美国、英国、沙特阿拉伯等国外长发表联合声明,敦促联合国秘书长叙利亚问题特使办公室尽快召集成立叙利亚宪法委员会,开始为叙利亚起草新宪法,为叙在联合国监督下举行“自由、公正”的选举奠定基础。同时美国继续对叙利亚政府进行经济制裁、政治压迫和外交孤立。年11月20日,美国财政部发表声明表示,任何向叙利亚阿萨德政权提供物质支持的行为都将受到制裁。同日,美国财政部宣布,“将对来自叙利亚、伊朗、俄罗斯等国的三个实体和六名个人进行制裁,理由是被制裁对象参与将伊朗石油经由俄罗斯运往叙利亚的活动”。
俄罗斯通过军事介入叙利亚迅速扭转叙战局的同时,其在叙利亚和中东地区的影响力也随之迅速扩大。伊朗及其亲密盟友真主党游击队,在配合俄军事行动方面也做出很大贡献,伊朗在叙利亚的军事影响力也迅速增加,其军事触角离以色列更近了。新形势下,沙特、埃及等国也对俄表现出更大的兴趣。美国认为,放任俄罗斯和伊朗主导叙利亚,将会为它们提供塑造地区未来的更大实力,这将会对美国及其地盟国的利益构成更大威胁。在这种情况下,遏制俄罗斯和伊朗在叙利亚的影响力也是美国的重要利益。在不可能完全消除俄罗斯或伊朗在叙利亚影响的情况下,美国应该做的是采取行动阻遏俄伊两国的进一步扩张,以确保地区权力平衡不会较明显地发生有利于俄伊两国的转移。
为了遏制俄伊在叙利亚及该地区的扩张,美国不但在叙利亚保持有限的军事和情报人员的存在,也在叙利亚的邻国例如伊拉克或约旦,保持这样的存在以作为后援。美国在叙利亚的军事情报人员保持着与叙利亚东部、北部、南部各反对派组织(包括以库尔德武装“人民保卫部队”为主体的“叙利亚民主军”)的联系,向它们提供训练服务、资金和装备。美国主导的所谓反恐联军的基地就设在叙利亚、约旦和伊拉克交界处附近的坦夫。这样可以阻止伊朗把人员和物资从伊拉克输往叙利亚以及黎巴嫩。美国还以所谓人道主义灾难为借口,反对俄罗斯攻打伊德利卜。
利益的一个最重要的内在矛盾是,利益实现要求的主体性和实现途径的社会性之间的矛盾。因此,为了遏制伊朗和俄罗斯的影响力,美国还强化了与地区盟友,例如约旦和以色列的合作。年,美国、约旦和俄罗斯在叙利亚西南部建立了临时性的冲突降级区,以阻止更多的恐怖分子和难民进入约旦,当然也阻止真主党游击队和其他的什叶派民兵靠近叙以边界。美国与约旦的合作有利于美国对叙利亚反对派,如叙利亚自由军的支持。美国与以色列合作共同反对伊朗并阻止真主党游击队的侵入以及沿着叙以边境聚集军事力量。美国对以色列数次越境空袭叙利亚的伊朗军事目标表示沉默。以色列对叙利亚的军事行动打击的虽然是伊朗和叙利亚武装力量,但也自然让俄罗斯难堪,以色列实际上做了美国想做而不敢做的事,也为美国争回了点面子。特朗普于年5月8日宣布退出伊核问题全面协议,并分别于8月7日和11月5日对伊朗展开两波制裁。美国恢复对伊朗制裁虽然因受到多方抵制而效力减弱,但对伊朗经济产生较大负面影响是肯定的。美国这样做不但间接地遏制了伊朗在叙利亚以及本地区的势力扩张,也是对以色列的示好。特朗普决定把美国驻以色列使馆迁往耶路撒冷的举动,一定程度上也是对以色列遏制俄伊两国在叙利亚及该地区扩张影响力的鼓励与奖赏。
美国对以符合自己意愿的政治手段达到推翻阿萨德政权的目的信心不足,但作为当今世界唯一超级大国,美国必须努力保证自己在叙未来政治发展上不被边缘化。在进行大规模的直接军事打击叙政府军成本太高(面临与俄军正面交锋的风险,同时在阿富汗、伊拉克的军事行动经历也让美国心有余悸)的情况下,美国为了防止不被边缘化,必须在叙利亚国内找到代理人。由于叙各反对派不够团结,力量分散,且有不少反对派与极端分子有勾连,美国逐渐减弱了对个别叙反对派武装的支持,转而强化了对叙库尔德武装的支持。美国这样做虽然会得罪土耳其,但也确保了自身在叙的影响力。不顾土耳其反对,美国较为坚定地支持叙利亚库尔德武装不但因为其能够有效地帮助美国打击极端分子,更因为如果抛弃它,将给未来的美国伙伴发出这样一个有害信息,即美国将在自己认为合适的时候抛弃它们,而且还将把它推向俄罗斯和叙利亚一方。
但是美国支持叙库尔德武装也是有底线的,这个底线是避免与土耳其发生正面武装冲突。年12月12日,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表示将在几天内对叙利亚幼发拉底河东岸地区的恐怖组织(其实就是叙利亚库尔德武装——人民保卫部队)发起新一轮军事进攻。美国国防部对此曾发出警告,称任何单方面军事行动都是“令人无法接受的”。美国常驻联合国代表黑莉(Haley)曾称,美国只有实现了其三个目标的情况下才能从叙利亚撤军。这三个目标是:击败“伊斯兰国”;确保化学武器不再被使用;维持警戒伊朗的能力。但是,12月19日,美国总统特朗普宣称美国计划从叙利亚撤出全面美军,理由是“伊斯兰国”已被打败,而反恐是美军在叙利亚存在的唯一理由。特朗普做出从叙利亚撤军的决定遭到其盟友英法等国以及美国国内相关政治力量和人士的强烈反对。据信它是“压迫”国防部长马蒂斯提出辞呈的最后一根稻草。这表明,特朗普做出此决定是一种艰难选择,但他不想让美国与土耳其彻底决裂,他认为土耳其比库尔德武装更有价值。特朗普寄希望于撤军后土耳其同俄罗斯等国的矛盾加大,因为撤军后,叙利亚库尔德武装失去了靠山,在面临土军事威胁的情况下会倒向俄罗斯和叙政府一方,而土耳其希望把叙库尔德武装尽可能远地赶离其边境,而以其支持的叙反对派武装填补真空,这样对峙局面将会形成。美国从叙撤军是一个过程,并非一蹴而就之事,加之特朗普总统独特的行事风格,因而并不能排除未来会出现变数。“外媒称,美国共和党参议员林赛·格雷厄姆年12月30日说,特朗普总统已下令放缓从叙利亚撤军。”
俄罗斯军事介入叙利亚冲突后,叙利亚恐怖分子被击溃,叙反对派的反抗能力遭到削弱,阿萨德政府转守为攻,俄罗斯和伊朗在叙利亚的影响力随之大大增强,因此,在这一时期遏制俄罗斯和伊朗的影响力是美国在叙利亚冲突中最具优先性的利益。这一时期,美国虽然口头上声称不再推动叙利亚的政权更迭,把叙未来交给叙人民解决,但实质上美国推动叙政权更迭的目标并没有变化,只是更加侧重于利用政治手段。但美国对利用政治手段推动阿萨德下台并无十足的信心,为了在叙利亚政治发展上不被边缘化,美国不得不对叙库尔德武装予以支持,但美国这样做会不可避免地与土耳其发生重大矛盾,美国必须在确保不与土耳其彻底决裂的情况下,有限支持库尔德武装。
这一时期,打击“伊斯兰国”尽管曾是美国在伊拉克的重要利益,但已不是其在叙利亚的重要利益,美国在叙利亚的反恐主要是通过支持叙库尔德武装体现出来的,而且很大程度上是被迫的,因为美国不愿意让俄罗斯在反恐上风头过盛。
年7月底,总部位于美国的三角洲新月能源公司(DeltaCrescentEnergyLLC)与叙利亚北部和东部自治行政机构(AutonomousAdministrationofNorthandEastSyria)之间达成了一项新的石油协议。该协议规定将在叙利亚民主军控制的地区销售石油,并对现有油田进行开发和现代化改造。美国政府还同意向自治区行政机构提供两个模块化炼油厂。
控制着叙利亚最大油田的叙北部和东北部自治行政机构(目前还没有哪一个国家正式承认其自治地区)是由叙库尔德人掌控的,其官方军事力量为叙利亚民主军(SDF)。而叙利亚民主军又是由库尔德人民保卫部队(PYD/YPG)主导的,后者被土耳其认定为库尔德工人党的叙利亚分支。虽然美国、欧盟、土耳其都认定库尔德工人党为恐怖组织,但是美国一直不愿意给库尔德人民保卫部队贴上恐怖组织标签,因为美国严重依赖该组织实现其在叙利益。这是美土这两个北约成员国在叙矛盾的主要方面。
在此背景下,土耳其对美国与叙库尔德自治行政机构签署的协议不满就是必然的了。在叙利亚外交部8月2日宣布该协议非法,并指责该协议偷窃叙利亚原油后,土耳其加入了叙利亚的行列,批评该协议。土耳其外交部8月3日表示:“美国无视国际法,支持这一步骤,侵犯了叙利亚的领土完整、统一和主权,并被认为属于资助恐怖主义的范围,我们对此深表遗憾。”
该协议是在白宫的知情和鼓励下达成的,同时也是在美国加大对叙利亚制裁的背景下达成的。今年7月,根据凯撒法案(CaesarAct)实施了新一波制裁。凯撒法案是一项立法,旨在制裁叙利亚政府,包括叙利亚总统巴沙尔·阿萨德及其部分家庭成员,理由是他们涉嫌对叙利亚人民犯下战争罪。
美国这样做无疑是对叙阿萨德政权的蔑视,但也同时以实际行动坚持了其从叙冲突开始就表达的话语和坚持的价值理念——叙阿萨德政府是非法政府。美国签署该协议表明其正在加快在叙建立“国中之国”的步伐,使叙局势进一步复杂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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